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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 | 一群制造iPhone却无力拥有的年轻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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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视角放到产业工人,算是一种“进步”,但这种“进步”是十分有限的。文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昌硕厂剩余价值率是多少呢?这个指标最能反映老板们压榨工人血汗的程度,按照我所掌握的情况,这种厂的平均剩余价值率大约为10000%左右,这还只是按出厂价计算的剩余价值率,如果按终端售计算,还会比这高很多。】

特写 | 一群制造iPhone却无力拥有的年轻人
来源:https://mp.weixin.qq.com/s/5A_j_awivThn_XH2_wYYAw

在昌硕,“傻瓜岗位”很多,工人录用条件非常简单:没有犯罪记录、没有文身,认得26个英文字母即可——这是流水线上的动作标志。

昌硕科技公司位于浦东新区康桥镇秀沿路3668号,工人们习惯称呼厂子为“3668

距离外滩20公里以外的上海东南部郊区,有一个庞大的苹果手机代加工厂。远看上去,厂区在农田和高速路的包围中像一个庞大而封闭的王国。
工厂分为主板、零件、组装等七个分厂,步行绕厂一周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日夜不停的流水线吸纳了来自全国各地6万多名18岁到35岁的产业工人。
这些员工习惯称呼厂子为“3668”,在附近打车只要报这个数字,司机就明白指的是浦东新区康桥镇秀沿路3668号,上海昌硕科技有限公司。
昌硕繁荣了附近一个村子,以厂门口为中心辐射出去几条街上开满小吃店、理发店、小超市。
距离工厂最近的一个街角,中介、租房、算命的人挤在一起,抢着为刚来的年轻人提供帮助。


昌硕附近有几十家名为“劳务派遣中心”或“就业中心”的工作中介。

地上、墙上写满小广告,内容分为“急用钱”和“陪聊”两类,暴露了工人们最严重的两大困境,贫穷和孤独。
昌硕用工量大、入职门槛低,每天都有新人背着包袱前来报到;由于工作机械、收入微薄,每天又都有旧人拖着行李离开。据一位在职员工说,淡旺季交替时,厂里一天的人员吞吐量达到过近千人。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轻人抱着怎样的期待而来,又怀着怎样的茫然离去。他们成了iPhone背后隐匿的人群。

流水线与游戏

4月22日是个星期六,晚上八点多,21岁的山东男孩王文泽走出3668号。他一个人双手揣兜,琢磨着去附近的山东饺子馆吃点家乡菜,犒劳一下自己。
这个来自小县城的男孩又高又瘦,斜刘海遮住眉毛,脸颊的青春痘还未褪去,尖下巴上覆着一层刚冒尖的胡子茬。一件袖口磨得黑里透亮的粉色工作服暴露了他流水线工人的身份。
去年6月,他入职昌硕。生活很快进入常规,三点一线:车间、网吧、宿舍。
下班随便吃口饭直奔网吧,玩到12点回去倒头就睡,早上起床眼睛还睁不开又进了车间。” 在流水线和游戏两个平行世界中,王文泽如此这般穿梭了三个月。
昌硕附近的网吧大多位于商铺二楼,进门要走过一条昏暗的楼梯。网吧日夜无休,1小时3块,通宵10块。一个片儿警曾统计过,昌硕附近有30家网吧。

网吧打游戏是很多工人下班后的选择。

王文泽喜欢打的《英雄联盟》是一款5对5的竞技游戏,先把对方防御塔都推倒的一方获胜。游戏简单粗暴,想赢就要集中注意力不停“厮杀”。
他们头戴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移动的目标,决斗的时候全部力量集中在按键盘的手指上,以至于身体发抖。网吧里萦绕的除了烟雾,还有此起彼伏的痛快的脏话。
王文泽沉迷于打游戏时的“单纯”状态:“只有一个目标,成为最强王者,能忘记所有烦恼”。
这种廉价的、易得的消遣方式像海绵吸纳了年轻人无尽的青春。对于他们来说,流水线下无所事事的生活和流水线上的工作,一样难熬。
在车间,王文泽被分配在测试岗位,流水线上游刚组装好的整机源源不断地涌下来。他的工作只包括两个动作,拿和塞。拿起这些黑色的小长方体,塞进一个120个孔的大型机器。
最快的时候,他每小时过手近600台手机。这意味着,每台iPhone7在他手中停留的时间,不超过6秒。
十分钟以后,软件装机完成,如果指示灯显示通过,一台崭新的iPhone7就诞生了,未通过的小方块则要被分拣出来标记“失败”回炉再造。
工友们称之为“傻瓜作业”,“机器设备都调好的,你什么技术也学不到。”
在昌硕,这样的“傻瓜岗位”很多,工人录用条件因而非常简单:没有犯罪记录、没有文身,认得26个英文字母即可——这是流水线上的动作标志。
去年十月份昌硕迎来订单高峰。王文泽跑步上下班、二十分钟吃饭,下班后不想吃东西也不想说话,躺下就能睡着。


工厂门口的夜市,晚上八点工人们下班后就会热闹起来

机械高速的工作吞噬着人的思考力,“每天上班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什么都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出来。”王文泽说。
他十八岁出门打工,昌硕是第三份工作了。职高毕业后一起出门打拼的三十多个好伙伴早已离散,他有了长大的感觉。
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越想越迷茫:“就先工作着吧,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化。”
在网吧里,他偶尔会想起自己年少时很酷的梦想:成为黑客。为此,他特地选了计算机作为职高专业。而如今,只有打游戏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工厂附近居民楼里的网吧。

不近人情的“安全感”

27岁的李晓飞已经算是一名老员工了。他入职一年半,是间接部门的一名分组长,手下管着十几个工人。
在昌硕,工作超过半年就算老员工了。一般来说,每年9月到年底是新款iPhone的量产季,也是昌硕的用工旺季。旺季订单多,加班多,工人就多。
在这里,加班才是工人的指望和薪酬保障。
流水线工人底薪每月2430元,比上海最低工资标准高130元。白班从早8点到晚8点,夜班从晚8点到早8点。除去8小时以外的工作时间算加班,领1.5倍工资;周末加班则可以领双倍工资。
旺季一过,订单少、加班少,工人纷纷离职。因此,已经呆了一年半的李晓飞算得上有些特殊。如今,他已经脱离了厂里最广大的“普工”身份,成为储备干部。
间接部门负责物料调配和不良产品的回收处理。刚来的时候,他只负责登记看管某样物料,为了多学东西,他抽空就看组长怎么做报表、盘点库存、整理资料,不到一年被提拔做分组长。底薪比普工高100块钱。
李晓飞高中毕业离开家乡江西井冈山,去过深圳、广州、东莞、武汉,先后做过收银员、跟车、装修推销员、汽车售后顾问……他钻过线路板,吸了两年金属粉尘;也受过屈辱,因为不是自己的失误,被老板当着所有人指着鼻子骂。


穿工作服的工人情侣。

到了昌硕,李晓飞记得,刚入厂时参加了三天培训,整整三天都在讲规章制度。昌硕管理细致严格,出入厂区必须刷人脸识别卡,宿舍不许抽烟,打架直接开除……
上工第一天,他换上统一的服装、鞋子,小心翼翼地过安检进车间,警报器突然响起,他赶紧摸口袋,发现手机忘记放下了。按照规定,金属和手机不允许带进车间,他为此被记小过一次。
三次小过记一次大过,三次大过就会被清退。李晓飞至今对此非常愧疚,他当时确实只是忘记了顺手装着。
尽管不近人情,这种强大的制度体系带给李晓飞一定的安全感。起码不会拖欠工资、不容易丢东西。
李晓飞长得精神,唯独驼背显得这个年轻人好像历尽沧桑。在他看来,昌硕的工作轻巧稳定,就是煎熬人的心志。工厂所处的郊区位置和流水线的工作安排,造成了空间和时间的双重与世隔绝感,“八点进厂,八点出厂,不管白班还是晚班,一天都见不到太阳。”
不过,他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早已习惯了自己消化苦楚。最近半年他开始跑步,每天下班先绕厂区跑一个小时,跑累了回宿舍很快就能睡着。
他说自己的人生理想是,有一份每天8小时、每周5天,每个月收入三四千块钱的工作。
在那之前,他想在昌硕好好努力,级别再往上提一提,多攒点钱。


昌硕附近街面的地上、墙上写满“急用钱”之类的小广告。

“对上海来说,我就是个过客”

四川人孔立国去年从成都富士康离职,经人介绍坐了36个小时汽车来到昌硕。此前他没有到过上海,这次想亲眼看看电视里的东方明珠。
从陆家嘴下地铁到昌硕出地铁,只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然而,这两端遥远得像两个世界。一边是高楼耸立、灯红酒绿、仿佛引领时代的精英世界;另一边是建在郊外旷野的无尽厂房。
到市中心玩过一两次,孔立国不再去了,“给人感觉很压抑,一出来到处是高楼大厦、车子,路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城市太大,消费太高,我们挣两三千块钱走出来就觉得不好。”
扣去各项保险,扣除厂内住宿伙食,昌硕工人们制造十几万台iPhone所获得的报酬还不到一台手机标价的三分之一。
在这家苹果手机代工厂门口,OPPO手机呈现出强大的市场占有力,几家相隔不远的专卖店都在用大音响卖力吆喝“优惠购机”。
就像昌硕员工很少有人用iPhone一样,他们也很少有人真的喜欢上海。他们制造iPhone却无力拥有它,他们生活在上海也无法真正感知它。


昌硕用工量大、入职门槛低,每天都有新人背着行李前来报到。

孔立国今年33岁,老家在泸州山区,父母小学都没有毕业,种了一辈子水稻。他初一就辍学在家,闲闲散散到20岁出门打工。
他“爱自由”又“不甘于平凡”,对流水线的态度挣扎矛盾:仰仗流水线过活,又厌弃流水线束缚。
十三年来,同一个循环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先在厂里工作一段时间攒下一两万块钱,出来想自己做点什么。
然后,他卖过保险、做过各种各样小买卖,在广州、深圳、东莞、北京、成都都折腾过,尽数失败。
“现实是残酷的”,什么也没做成,钱花光了又得回到工厂。
去年在昌硕工作了半年,过年又想离职。回家想了一个月,“也不知道去哪”,又回到上海。
在上海这大半年,他活得很“凑活”。宿舍八个人一间,除了睡觉,他很少久待。每人只有一个柜子一个铺位,除了躺着、坐着,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孔立国唯一的消遣是,空闲时间一个人找个公园走走。
昌硕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自然就人情疏离,关系淡漠。年轻人下了班都抱起手机,孔立国跟人搭话也无从开口,他觉得“游戏把现在的年轻人变得自私、冷漠”。
他年轻的时候爱交朋友,经常借钱给别人,到现在还有几千块的账要不回来,好几次联系上借钱的人,对方问他“你是谁?”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心变成了这样。百度贴吧的“昌硕吧”里有将近47万条帖子,其中置顶第一条是“最新骗术及实用心得,大家注意!”
无论谈论上海还是昌硕,孔立国都是以旁观的姿态和漫不经心的语气。“对上海来说,我就是个过客。”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决心再坚持几个月,攒一点本钱,回老家开个小吃店,就再也不出来了。
这半年来,他经常想起不知道在哪看过的一句话:“如果能有安稳的生活,谁愿意颠沛流离?”
最后编辑锤子 最后编辑于 2020-05-30 11: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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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说,进这个厂当普工门槛低,只要35岁以下无纹身就可以。
门槛低吗?
决不!如果一个人进干到上35岁,意味着什么?他(她)的劳动力价格归零了,他再也无法出卖劳动力了,资产阶级把他(她)血汗完全榨干了,他(她)成为资本主义社会中废弃的奴隶。这种厂专挑年轻的奴隶,门槛高着呢!
最后编辑学生工 最后编辑于 2017-05-09 23: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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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物质财富的人享受不到物质财富带来的欢娱,而不创造财富的人则整天生活在天堂里享受人间欢乐,工人阶级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八小时工作制硬是被这些官僚党棍们吞噬掉,一周只工作35个小小时,这些混蛋们一天只工作七个小时还嫌不舒适,现代化的工厂其实就是一座座人间地狱,而如今在台面上到处流窜开会、作报告、发指示的官僚政客们却厚颜无耻地通过电影、电影、小说、新闻等资源对人们说,他们在带领人们奋力建造人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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