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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废品和那落日村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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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按语的按语:
看题目各位肯定知道我要谈莫言了,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刚刚“荣获”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了。可能你要问,后面的废品和落日村庄又是指的什么?那我提前告诉你,也是两个人。

先说说文学奖的引号吧,我为什么加个引号?因为那奖项从来不是,当然现在也不是文学奖,而是政治奖。是专门用来奖励那些打着文学的幌子,从事或者歌颂资本主义制度,或者是麻痹人们对资本剥削的感觉,最好是诅咒革命的那一类人的奖项。

本人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对某事物发生了兴趣,基本要读完有关那事物的尽可能详尽的信息。莫言获奖了,今后无疑要掀起不小的风浪的,就上网搜索有关的作品来读。非常不幸,这次我没有了耐心,煎熬了一个晚上,试图找到能说服自己的信息,说服自己什么?说服自己相信,他还算个出色的文学家。当然了,一个晚上吞了不少的苍蝇,但是却没有说服自己。

小说嘛,你首先是塑造人物形象,不能几笔画出,多几笔也可以,你总要让你笔下的人物站立起来。当然了,你要靠你安排的故事情节的完整和独特,靠你人物语言、细节、环境配置、着笔结构的用心打造,才能在故事里让人物站立起来。管你用顺叙、倒叙、插叙还是意识流,什么你用得顺手尽可以一味那么写下去的。至于你是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或者是批判现实主义甚至什么后现代等等,也无哪个不可以是你的主义,包括所谓的魔幻现实主义,这本身没有哪个更加高贵,哪个更加卑贱的,只要你写出了自圆其说的作品即可。当然,这一切都是要用你熟悉的文字表达出来的,文字即便不优美也要有个性。实在没有办法,我煎熬了一个晚上,你竟然没有一点能留住我的。我并不是恶心你的挖苦革命到了嗫嚅革命的程度,我还是能够仅仅就文学价值评价一个人的。也许,我耐心不够。如果是那样,也要等我有了实在打发不掉的时间后再去了解你了。

说到诺贝尔奖大馅饼砸到了中国人头上的反应,真就应了鲁迅先生的语言“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

诺贝尔奖给了莫言不是对中国文人的侮辱也差不多了。

中国人的文学能力到底如何?为此,我特意介绍两个人,一个就是废品大叔,另一个就是落日村庄。

关于废品大叔,这个人是个诚实的人,文字很厚。只是他在诚心思考中国社会的文化问题时候,由于被流行的资产阶级思想家的谬论所毒害,因此出现了偏差,但是,那是诚心的错误,不是别有用心。他的“一个女中学生的控诉”、“我们的赵牛儿”还有其他不少小说类东西都是值得一读的,我只推荐他的一个小说“那儿”,这部小说反应了他思考的困惑,但是写实性很有艺术价值。顺带说明,废品大叔是个退休教师,具体的社会信息我一无所知。

落日村庄,这是个深邃的人,文字嶙峋。由于他是从打工中走过来的,对现实的思考很值得参考。他那种寻找真诚的思考,以批判城市对农村的掠夺表达出来。是面对资本主义罪恶文明霸道的脚步,用充血的眼睛注视着,诅咒着,同时也思考着。尽管他现在还不明白资本主义必然就这么势不可挡地毁灭他心目中一切美好的东西的。但是,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

如果说废品大叔由于是业余创作,不为文学圈子所关注,那落日村庄则已经进入了文学圈子,他的真实名字叫王新华,在他曾经打工的吴江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文化人。我以前基本要把他的全部可以看到的文字看完的。现在有几年没有看他的文字了,不知道他现在思考到哪里去了。但是,即便是思考方向错了,但是他的文字我相信还是值得阅读的。我这里只介绍他的一篇短文“瞧夜”



瞧 夜   落日村庄(王新华) http://wxh884813.blog.163.com/blog/static/54388737200801291132135/

今天夜里我得去瞧夜。
       吃过晚饭我把一条破被子朝肩膀上一搭,就出去了。我要瞧的是自己家的花生。乌龙港头上那两亩多花生都拔掉了,果子朝上在地里晒着,要到第五天我才会把它拉回去垛起来。我都过三十了,这还是头一回瞧夜。父亲他还想去,饭碗一丢就去摸这条破被子。这一回我不能让他了。对他我以后也不能太相信了。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离他最后要去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多远了。这样的人一闲下来就会想到那个地方。一有机会,可能还会到那个附近转一转,认认路。可是有的人转着转着就一下子进去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去年秋天,我的一个远门姨夫(跟父亲的年纪差不多)夜里一个人瞧晒在野地里的红薯干,第二天就不见他回来了。你说,他还不是去了那个地方?去就去了,也不打个招呼,害得三个儿子在野地里到处找。

       我没有想到,这头一回瞧夜我没有睡瞌睡。我不知道父亲瞧夜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我是看到那满天的星星才觉得自己不能睡的。那满天的星星,我躺在破被子上数了一遍,一个都不少。我知道,今夜里整个村庄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它们,它们全都在我一个人的眼里。这全部的空气,它们也只从我一个人的鼻孔里进去,出来。还有身边的秋虫和远处的兔子,黄鼠狼,夜猫子的鸣叫,都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知道,今夜里这一个村庄的庄稼都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不能只躺在自家的这块里瞧这两亩多花生。这时,我已经从摊开的破被子上爬起来了。天气有些凉了,我也只穿个裤衩子。
       我一个人在漆黑中游走......

       没有走几步就是天干家的红薯地。我听到,红薯块子正在土壤里膨大,垅子都称得吱吱地响。天干这个人家里的东西不算金贵,村上的小孩子跑到他家里都给个馍。可是他的地边子看的很紧。那一回几岁的儿子牵着牛打这地头过,绳子没挣紧,牛就趁机拽了一口红薯秧子。这算个鸟,一夜的工夫就又长出来了。天干看到了,他狠狠地叫了一声:小王达,你个狗日的!这一声吓得牛绳差点儿从一只小手上掉下来。我说:小王达不是狗日的,是我日的。他说小王达就是狗日的,你日出来的小孩子哪是这个样。我说,我日的好,你女人咋不交给我日?这家伙一把烂红薯秧子都看的死紧,现在却啥都不要了。把这一整块地的红薯都交给了我。
    
       翻过一条干沟,是赵忘家的地。这块地里现在啥都没有,庄稼早已收过了。赵忘这块地今年种的是西瓜。一开春他就天天趴在这个地方了。他想着今年这块西瓜能成几个钱,把家里房顶上的烂草推下来,换成红瓦。房子上还缮着草的村子里没几户了。瓜妞儿长到鸡蛋大赵忘就在地角上搭了个庵子,白天黑夜都守在那里。那时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下雨了,对西瓜来说这是最要紧的时候。赵忘天天呆在瓜地里仰脸望着天。有一回,一大片黑乎乎的云从他的瓜地上空走过。赵忘像是天黑的时候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趟班车,他拼命地朝着天空摆手,嘴里还喊着什么。可是这趟车像是已经拉满了人,要么就是一趟专车。那片装满雨水的黑云连脚步都没有放慢一下,就随着风飘到远处了。这些整日教太阳烘烤得像个软茄子的瓜很快就成熟了。这些西瓜只长得跟拳头大小差不多,个个都是歪着把子。赵忘把它都摘了,一筐一筐地挎出来,倒在地头上。有人从那儿走过,赵忘就指着那堆瓜:吃,吃啊。歪瓜瘪枣,这其实都是好吃的东西。一个丑到家的女人,心眼儿再好到哪卖钱?赵忘的这一堆瓜就这样让全村的人给吃了。
      直到今夜里我才知道,赵忘天天睡在瓜庵子里,其实是给这个村庄瞧了一个夏天的夜。
      这样说来还有树皮。树皮算是瞧了一年多。那一年开春一个挑鱼秧子的走过北坡的一个水塘边,树皮正好在那儿,看着活鲜鲜的鱼秧子,他觉得这一塘清水像是一块没人种的地,就让挑鱼秧子的给他倒了一些鲢子,草鱼,鲤鱼。没过多少日子,树皮就在那个水塘边上搭了一个小庵子,跟个狗窝差不多。他每天吃过晚饭就肩膀上搭着一条破被子到那里瞧夜。快过年的时候,家里人教他打点鱼,他说鱼小刺多,今年不吃了,明年吃大鱼。到了第二年初秋,天旱,水塘边上几块地的人家嚷着要抽水救庄稼,树皮没办法,只好教人家抽。快抽干的时候,全村的人都丢下手里的活跑过来了,围在水塘边上看隔年的大鱼。树皮一家人拿来了几个化肥袋子,几个大筐,准备收拾这一塘的鱼。水很快抽干了,可是这一圈子人连一个米虾都没有看到。那一会儿,很多人都揉搓着眼睛,觉得自己刚从梦里醒来。全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惊恐.......

       走过好几个地块以后,是一块豇豆地。这是二尿家的 。我现在想想,二尿这小子这些年从来没有瞧过夜。他现在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瞧了,跑到外面做小生意。日头快落地的时候,二尿的女人挎着从这块地里摘的一筐豇豆荚子急匆匆地往回走。这女人的屁股圆溜溜的,我拍过。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顺口丢给她一句话:夜里别闩门,我去!这女人不理我。走了没几步,她却站住了,歪着头瞅我,她说:不去,他是王八蛋......
      这句话是一潭水。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
      我现在就想进村子,试探一下。看看今夜里村子里是不是有一个女人虚掩着的门。不然,我会天天想着这个事。
       走着走着,我就弯腰把裤衩子给脱了,搭在肩上。它有些碍事了。我还要遮盖什么呢?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整个村庄的地片都是我一个人的一个房间。
       进村的时候我也没有穿上它。好多人家都是不要院墙的,我一直摸到二尿家的门前。我没有惊动村子里的一个人,一条狗。站了一下,我上前一步抬手推门,小兄弟已在下面抢了先。门被它一抵,开了,一点响声都没有.......

       我往里面看了很久,没有看见一个女人圆溜溜的屁股。我怀疑自己摸错了地方。我的眼前只有一个黑通通的洞口。我一进去,还能出来吗?随我一起消失的,还有今夜里乌龙港头上的那两亩多花生,以及这个村庄的一地庄稼。我恐慌了。我赶紧转过身子,逃离了这里......
        出了村庄,我原路返回到二尿家的那块豇豆地里。我要从这里开始,接着往前走。今夜里我想走过这个村庄每一户人家的地块,天亮之前返回自己的花生地里。走了两步我又回过头来,对着二尿女人屁股坐过的地方撒了一泡热乎乎的尿......
    
    
    


                                                                                                            2008,1,12  吴江



那 儿(短篇小说)     废品大叔http://blog.163.com/qmx_777/blog/static/1870660820087240166429/



  时间是在2008年6.1刚过。那儿再次出现在镇中学门口。一看屁股后面拖着个尾巴样的塑料口袋,就知道那儿捡废品走错了地方。问题是那儿偏喜欢朝那里走,去了就一往情深的模样看校园里面的一切,要是恰恰有纸屑、饮料瓶什么的,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他就会以与世无争的悠缓动作去拣,倘若发现文字东西,就会先看了再放进口袋,口袋便在这个过程中渐渐鼓胀起来。比如眼下就有几片书纸散落在地上,纸上有字,好像是宗璞的个什么花。那儿正捧着看得津津有味,不料屁股被不轻不重被踹了一脚,同时喝了个“滚”。那儿连对方是谁也没来得及看,就拔腿逃跑,书纸在身后像只病蝴蝶那般飞舞了几下,才缓缓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屁股的痛使那儿像只刚刚挨过枪弹的兔子,奔跑起来一颠一簸,道路两旁的桉树不紧不慢朝身后退去,猛然觉得有一根棍棒似的东西从头上压来,那儿的脚步来一个急刹,才发现是一条悬在路上的横幅偏偏在这当儿掉了下来。匆忙中,那儿瞧见上面书着“……创办省级重点中学”的字样。背后有人在嚷嚷那儿把横幅弄坏了。那儿在委屈中逃得更快,心里嘟哝着:“晦气。”

  二

  谁也不知道那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小镇的。谁也不知道那儿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谁也不知道由谁在什么时候的什么地方出于什么原因第一个冲他喊了声“那儿”,从此那儿就成了那儿。

  三

  那儿逃离了镇中学,就在小镇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要是遇了废品当然还得往口袋里拣,何况各色塑料袋、包装纸、塑料瓶的确不少。小镇人好像是为了给收集废品的人行方便,不需要的东西就往大街上一扔。只是永远别指望会拣个冰箱、电视什么值钱的就是了。小镇对那儿来说,其实并没多大吸引力,但是那儿却每天都要公务那般巡回往复地走动好些趟。他会很随意地从某条街的某一处步起,一家家门市看,看过门市再看里面的人,看过里面的人再看里面的货物,如果有猫狗当然也要看,而小镇恰恰养了不少宠物,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猪牛羊大摇大摆去来,大街上随处可见它们的屎尿。一边街走到尽头,那儿就会从另一边往回走,仍然是一家家门市看,看过门市再看里面的人,看过里面的人再看里面的货物,如果有猫狗当然也要看。然后是第二条街、第三条街。在这过程中,要是有谁或提或扛或背什么东西需要个帮手,就会冲他一声吆喝:“那儿……”,那儿就会毫不犹豫伸手相助。末了主人或许就会把没喝完的饮料、没吃完的剩饭赏赐他;虽然这样的机会决不多见,更多的则是忙一帮完就走人,那儿却并不计较,何况那赏赐已经算是不错的生活来源了!那儿已经懂得知足。

  走着走着,屁股上刚才的一踹留下的痛感消失了。恰在那时听身边经过的几个同龄人在说游泳的事,那儿就尾随了去。那儿感觉自己身上好肮脏,臭酸臭酸的味道连自己都嗅得出了。他想洗洗。那儿以为马上就要淌下去的就是嘉陵江第二,结果不过小溪一条,而且很肮脏,甚至比自己还肮脏不知多少倍;竹叶,树枝,塑料袋,衣饰,各式动物尸体等等,几乎就把个水面占据了个彻彻底底。至于那臭气,的确是可以熏天。往上游看去,居然还架着根黑黝黝、像蟒蛇的管子,把水吸上山,然后流入所有集镇人的嘴巴。那儿就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那儿不再有洗澡的念头,而那几个同龄人好像也放弃了初衷,嬉闹着朝另一条道去了。那儿目送他们直到身影消失,然后转回小镇,继续他的转悠。

  老天爷在夏天变起脸来是要多快有多快。不远处突然响起炸雷,跟着下起雨来。那儿看许多人都朝一个方向奔跑,就也朝那方向奔跑。跑拢了却是车站,里面很不规范地摆放着一二十辆机动车,一个蜂窝煤厂正咚咚加工,还有大堆原木横在里面。那儿见别人都往避雨的地方挤,自己也朝避雨的地方挤。但是那儿每找着个地方都有人嫌他脏,吼他滚。滚来滚去,那儿只好滚到垃圾堆旁边的一辆垃圾车下。

雨大而急速起来,打在地上腾起层层白烟。白烟把世界变得蒙胧了。间或一个惊雷夹杂在闪电中间。躲雨的人们都由着各自的兴趣盲目地寻找看点。那儿也模仿着寻找自己的看点。找来找去,目光就停在墙壁的爬山虎上。爬山虎长得很茁壮,爬满了整个的壁面,可是它们仅仅就在一块水泥版面上生根啊。那儿仿佛有所感触地思忖起来。被爬山虎包裹的,是4层高的楼房,正面赫然写着“永昌旅社”的招牌。迎面是一栋更高更大的楼房,招牌打的是“教育办公室”字样,一群人站在门口看雨,样子都很斯文。后来,那儿便注目在空中几根电线上,那里歇息着长长的一溜燕子。燕子是喜欢叽叽喳喳,可这时却被雨点打得无声无息。不时有那么几只往地下坠落,却又都在即将着地的一刹那飞翔起来。仍然停留在电线的,爪子紧紧扣住电线,白肚子和黑披衣颤抖不止。后来它们差不多是同时起飞了,却留下孤零零一只。从下看去,那只没走的燕子在白茫茫中不过一个小不点儿。孤燕唧唧地哀叫了几声。那儿的心紧缩了,感觉天空下落的就不再是雨......

  四

在嘉陵江畔的一座中等城市里,他不叫“那儿”,学校、家庭、社会上都喊他杨张、喊姐姐张杨。天下多多的好名放着不用,却在爸爸张姓、妈妈姓杨上兜圈子,无疑地,他们是在向世界证明自己的爱情多么十全十美、无坚不摧。作为爱情的结晶,姐弟俩就在这温馨的襁褓中茁壮成长,好比山林里的两棵小苗苗,一刻不停地朝上长茎,一片片地增添绿叶,然后是枝桠。但是什么时候开始,爸妈脸上有了忧虑,渐次转为怒气,后来就化成争吵,不时还有东西扔在地上的声响传进耳朵。再后来家里少了妈妈,妈妈用小刀割断手上的血管,写下谁也不明白个“醒”字,永远地走了。自从少了妈妈,家里便来了一对讨厌的客人,一是烈酒,一是香烟,它们把个家搞得乌烟瘴气,只要放学回家,那烟瘴之气就扑面而来,恶心得头昏目眩。也是在那时,姐弟俩才在爸爸醉醺醺的唠叨中得知了一些他们本该早知道的情况,比如丝厂破产、爸妈双双下岗、经济拮据、债台高筑。这些情况如同块块铅石,沉沉地搁进姐弟的心头。在姐姐读高一、那儿读初二那年的春天,爸爸也走了,是被派出所长抓走的,原因是贩卖毒品,数目大到非死刑不可的地步。爸爸案发,妈妈的死因得以浮现,原来妈妈正是不惜用了自己的生命去阻止爸爸的贩毒。从那一刻起,姐弟俩生命的绿洲变成了荒漠。

  五

  雨,终于就小了。垃圾车主抓紧时间在人群中找人上垃圾。但是没有谁答应,主要是嫌脏。垃圾车主回击一句“变泥鳅怕糊眼睛”,却又仍然百折不挠与他们谈判。就有人说不怕脏可以,得每上一车50元不少个子儿。司机口头骂个“球”,心里跟个“日你娘!”,转身时,却惊喜地发现那儿已经不声不响干上了,一锨跟一锨很卖力的样子,仿佛世间的所有秘密都掩藏在那堆垃圾背后,那儿要把究竟刨出来似的。垃圾中的各式轻便东西,就这样在垃圾堆与垃圾车之间飘飘洒洒。一股热浪裹着恶恶的臭气弥漫开来。躲雨的人都避犹不及避地捂着鼻子。

  垃圾在那儿的观念里并不是个陌生东西,老师说世界上只有极少数国家做着变废为宝的转化,结果就成了公害,就威胁着整个地球生命。那儿便想起妈妈曾经说过的话来:有时环境的卫生与心灵卫生是互为因果的。因此妈妈总是把家庭收拾得干净整洁,而又不像有的人那样只注重小家的卫生。倘若姐弟偶尔的疏忽把什么东西扔在公共区域,妈妈就会默不作声把它拾来放到垃圾桶。可是妈妈她走了。走了的妈妈却又一直留驻在心中,自己老是不能忘记与妈妈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得一次姐姐捡了1千元钱回来,1千元对于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无异于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是妈妈却以坚决的态度要姐姐把钱交还失主,的确找不着失主就交老师或者派出所。哪知姐姐口头答应得爽快,暗地里却买了连衣裙、高跟鞋、化妆品;妈妈因此一病不起足足半月。那时的爸爸态度也一点都不含糊,也是坚决地鼓励姐姐永远不用来路不正的钱。正是这样的爸爸,他后来怎么却去获取来路不正的钱呢?那儿始终不明白。

  什么时候,电线上那只孤燕,惊叫着起飞了。那儿怀疑与自己举锨有关,就在后悔不迭中想起自己时时遭遇的那个“滚”来。是不是燕子你也以为我在喊你滚呢?姐姐你也有这样的遭遇吗?

  六

  爸爸被捕,就有一个接一个亲人、友人、熟人、陌生人前来索账,他们拿出爸爸的欠条或是借条,堂而皇之把家里的东西洗劫一空,先是值钱的,最后连大米、被盖也没放过。多亏派出所长赶来,有效制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并追回一些物品。可是姐弟俩并不领派出所长的情。尽管他们也多少知道毒品的危害和贩卖毒品的罪恶,但是他们在感情上却容不过从侦破、到给爸爸卡上手铐,所长起了决定性作用这一事实。从这个意义讲,是派出所长把爸爸推上断头台成为杀父仇人的。他们不能不恨他。好在派出所长不去介意这些,他关心的是不让去掉一块肿瘤又捎来两个累赘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一旦发生,就意味着执法和法律本身的贬值。派出所长就始终为了这个目的奔忙、呼吁。然而,这次的呼吁、奔忙却没有像以往抓罪犯、破案件那样得到积极响应,人们多用冷漠与轻慢去应付他的努力。那一刻开始,派出所长仿佛才明白案件远没有结束,抓捕那儿爸爸带来的成就感也因此受到挑战。派出所长彷徨了。

  七

  天,似乎是突然间就露出个太阳来。躲雨的人渐渐离去。身边再没有抢眼的东西,垃圾车主这才注意起那儿来。年纪应该不上15岁吧?要是洗干净身子再透彻换了衣服,模样儿倒还文文静静。只可惜柔弱消瘦了些。看那儿的上车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有力气,车主去不远处买来两个馒头、一小瓶纯净水,递给那儿。那儿的确是又饥又渴,可是他仍然先洗了手再来接食物。垃圾车主在骂那儿穷酸摆。那儿好像没有听见,直到自以为洗得干净了,才斯文地吃起来。四下是苍蝇在飞。那儿不停地晃着手。苍蝇的嗡嗡声可没燕子的歌唱悦耳。但是燕子不再歇息在电线上了,只在空中飞翔。那儿一边吃,一边在飞翔的燕子中间寻找刚才那只孤燕。

  孤燕是自己,孤燕是姐姐,两姐弟都成了孤独的小燕。姐姐她这时也在吃馒头吗?

  八

  爸爸走后不久,家里的电断了,水断了,气断了,原因是交不出费用。几乎所有的人都把他们遗忘,谁也不再记得丝厂底楼的一对小姐弟,在漆黑中几匹砖块垒个灶煮马铃薯吃。

  尽管这样了,爸妈单位的那个留守厂长,还老是给他们过不去似的。他会像猫一般蹲在某个角落,冷不防地钻进姐弟的房屋,这里摸摸,那里捣捣,嘴里不停地盘问这盘问那,总之姐弟俩的一切他都要了如指掌,记录在案,不一会儿这些情况就通过一番加工反映到派出所。纵然派出所长是个例外,他给他们送些生活必需品,不时还给些钱,更多的是送他们做人的道理,鼓励他们挺过难关,但是派出所长又清楚得很,自己的一切努力,差不多就只能起到隔靴搔痒的作用,根本不能还给孩子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治愈他们因失去父母给心灵造成的伤害。而在姐弟俩的眼里,如果说派出所长是支蜡烛的话,那么留守厂长他们却是一片雪域。
  亲人的隔膜,友人的疏远,熟人的冷落,陌生人的白眼,无不像刀子一样割着姐弟的肉。好在同学中还有不少来陪陪;姐姐的,弟弟的。可是后来他们也怕来了。原来是留守厂长看见家里少男少女一大群,就偷偷去派出所报案,兴高采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女,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一桩惊天大案了得!消息传到同学家长耳朵,就不再让他们来了。

  恰在这时,姐姐的优秀学生干部和弟弟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资格几乎同时被学校取消。正当姐弟俩都觉得是不是也应该像妈妈那样与生命告别时,同学们悄悄凑得一笔路费,建议姐弟俩离开这令人厌恶的地方。对于冰窟里的姐弟来说,外面的世界充满阳光,怎么说都是天堂般美好,这样就很容易采纳了同学的意见,姐弟俩决定去重庆丰都的姑姑家。

   害怕走散,姐弟俩便把钱一分为二。果然就在一个火车站姐姐丢失了弟弟,弟弟丢失了姐姐。弟弟在丢失姐姐的同时,也把兜里的钱丢了。丢了钱的弟弟就像风筝断了线、鸟儿折了翅膀,从此流落小镇。

   九

   从永昌旅社出来两个浓妆女子,纠缠着垃圾车主。垃圾车主扭捏地嚷嚷着:“我这几个苦力钱,玩不起!”又马上跟一句,“那儿,你来。”

  那儿似乎明白那话的意思,红红着脸,半个字不敢吭,身子却为之一震。应该是在家庭遭殃以后的事,那儿感觉好憋闷,好想找个人吐吐,就进了聊天室。先是上电脑课偷偷进,后来就偶尔去网吧。在那个过程中他就懂得了那类事。什么时候,那儿就想起姐姐来。眼前这女子实际与姐姐差不多年纪。姐姐她现在在哪呢?在做啥呢?那儿一想起这些就感觉好苦累。以前感觉苦累的只是学习,可比起现在来,学习的苦累简直就不值得一提了。

  垃圾车主终于摆脱了两个女子的纠缠。也不怕肮脏地躲到自己的垃圾车旁与那儿为伍。谢天谢地,两个女子并没有纠缠那儿,就怏怏地走了。垃圾车主一来就把大堆荤话也带了来,直冲着那儿倾泻。后来那儿的眼睛就有了泪珠。垃圾车主这才慌忙闭嘴,连声道歉,还把铁锨拿去自个儿锨垃圾,好让那儿一心去哭。那儿就当真哭得不可开交。等那儿终于不哭了,垃圾车主才与那儿攀谈起来。一旦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对那儿的遭遇有了大概了解,垃圾车主便暗暗咒骂自己混蛋。垃圾车主放下铁锨,大步跨出车站,回来时手中端了大碗干饭和大盘肉丝,老远就喊那儿快吃。那儿的眼睛重新布满了泪,却并不去吃。垃圾车主好像明白了什么,马上补充一句,说,不收你的钱。那儿仍然在犹豫。垃圾车主只好把饭菜送到那儿手中,再次说,不收你的钱。那儿托着沉甸甸的碗盘,终于说话了:

“我要攒路费……”

“去哪?”垃圾车主问。

“找姐姐……”那儿回答得很凄凉。

  垃圾车主似乎感觉了那儿还有有隐情,把他牵到爬山虎的屋檐下,垃圾车主认为那里不那么肮脏。

“吃吧,有什么难处告诉我,帮你想法。”垃圾车主诚恳地说。这次那儿没再推辞,不必说是与那盘香喷喷的肉丝有关,他已经好久没沾过肉腥了。爬山虎的叶片上,雨水一点点往下滴,那儿边吃边出神地看那如泪的雨滴,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姐姐,姐姐也有好心人给肉丝吃吗?垃圾车主见那儿的泪珠簌簌地掉进饭碗,马上递过去一团卫生纸,同时答应以后的上下车都统统给那儿积攒路费。

  饭后,那儿和垃圾车主合伙把余下的垃圾锨干净。垃圾车主喊那儿到垃圾场卸车去。驾驶室本来还有空位置,垃圾车主没有喊那儿去坐,那儿只好爬上车厢与垃圾为伍。随着突突的车响,垃圾车屁股后面冒出一溜黑烟。平顺的一段标美路过后,车子进入颠簸的乡村小道。那儿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紧紧抓住车栏,脑袋被震得嗡嗡直响,眼睛冒出点点火花,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倒颠。

  好在车终于停止了前行。原来垃圾场就在一条小河旁边,好大一山的垃圾!举眼望去,下游两岸所有树木上都挂满了各式垃圾,五颜六色,飘飘扬扬,极似坟地的幡。那儿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这河通向哪儿?”垃圾车主回答道:“河连河,江连江,直到上海装入海洋的口袋。”那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十

  从此,那儿就按照垃圾车主的安排,晚上睡在教育办公室的阶檐下面,白天没事就在车站悠转,为的是有事好找他。那儿便趁着这时间看爬山虎那栩栩如生的模样;看从教育办公室进进出出的那些斯文人;看飞来飞去的燕子,可是他却始终找不着那只孤燕了。

  谁知才过3天,垃圾车主提前给那儿结了账。他告诉那儿,本镇最近要迎接2个验收,一是省里小集镇验收,一是市里精神文明验收。镇里正倾全力整治,其中包括像那儿这样严重影响镇容的流浪儿,都得统统清除干净。末了,垃圾车主说,赶快去别的地方吧,不然抓住了要上铐子,要挨揍的。垃圾车主算账的结果是给了那儿20元钱,反复地清点中,就反复地唠叨自己起码吃了10元的亏,而且不包括馒头、纯净水、干饭、肉丝。

  是夜,那儿躺在教育办公室的招牌下,借着灯光把垃圾车主的20元和自己的9.73元合并在一块儿,估量着路费够不,就这样渐渐地步入了梦乡。可是还没临到那儿把梦做完,从永昌旅社出来几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混混,在那2个浓妆女子的指挥下,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他要钱还是要命。那儿二话没说,便乖乖地把钱掏了出来。那一刻,那儿突然好想派出所长出现在眼前,可是那时的派出所长,正满怀了内疚与负罪的心情,奔波在去丰都寻找姐弟的路上。钱一被掏,那儿的整个五脏六腑也都被掏空了。那儿就那么抓住头发在哭啊哭中呼唤妈妈、爸爸、姐姐和姑姑。蚊虫仿佛都被感动了,也一窝蜂围绕着他嘤嘤地抽泣。后来那儿就想到了死,想到去见妈妈。老师说那是迷信,可是妈妈一直相信上有天堂下有地狱。妈妈之所以谨慎而规范做人,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死后去天堂。妈妈她现在天堂吗?那儿抬头望着深邃的天空。天空是一望无垠的星星,星星闪耀着荧光,恰似自己的泪珠。

  黎明到来。垃圾车主来到车站。他得抓紧把全镇7个垃圾点的垃圾清理干净。但是他却发现那儿并没有走,正似睡非睡地卷缩在地上,流浪狗一样。

“娘的!”垃圾车主冲那儿吼开了,“不走有你好看的!”后来才知道那儿遭遇了抢劫的垃圾车主,像是喝了一缸子醋,悄悄地骂了几声小混混,对那儿说:“算我倒霉!”垃圾车主把那儿往自己家里带,一路发泄满腹牢骚,天上的,地上的,人间的,无所不有。 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喊那儿洗澡。那儿洗澡的当儿,垃圾车主找来儿子的一套衣服准备给那儿换,并把100元钱分几处放了进去。自己就去给那儿煮鸡蛋挂面。

在那儿吃挂面的过程中,垃圾车主把从儿子作业本上撕下的纸片交给那儿,说:“上面有我的姓名和通信地址。你要保管好。我给你100元钱,不是送,是借你去找寻你的姐姐和姑姑。我是个干人儿,操不起白送你的漂亮。我上有老母、中有婆娘、下有儿女,他们都得靠我养活。100元钱,除开留下15元马上买去达州的车票,其余分别缝在你的内裤上。到了达州,你不可出车站。只去厕所佯装方便,把内裤左边的取出,径直购买去万州的车票,余下的零钱就近处填下肚子。到了万州,仍然如法把右边的取出购买去丰都的车票。余下的那份儿,是到了丰都以备万一用的。一路上要多加小心,特别要躲开那些与你一般年纪的粉哥......”直说得那儿泪没少落,头没少点。

  十一

  去达州的客车嘶嘶地离开了车站。车下,垃圾车主朝那儿做着再见,同时吼道:“找不找得着姐姐,都来信,啊。”直吼得自己的眼睛都湿润起来。那儿坐在车上已经不方便瞧见垃圾车主了,就站立着瞧。可是那儿的眼睛满是泪水,看一切都不清晰。但是那儿不甘心,他狠狠揉着泪眼,他要对垃圾车主说谢谢,请他放心他的钱,是一定要还的;他还要看看爬山虎;看看那只孤燕;看看进出的人都显得斯文的教育办公室……可是车子的辘辘在不停的转动,而且越来越快,很快就把车站和整个小镇抛在身后。

  十二

  客车继续嘶嘶地前行着。眼前的世界都笼罩在浓雾中,一切显得灰蒙,偌大一条公路也仅咫尺可见。这情形很快渗透了那儿的心灵,心灵顿时也模糊一片,分不清山,分不清水,分不清路,分不清爬山虎,分不清教育办公室那些斯文人,分不清垃圾车主,分不清永昌旅社。渐渐地,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把嘉陵江、小溪、垃圾、家庭、学校、同学、老师、爸爸、妈妈、姐姐、姑姑、派出所长、留守厂长、小混混、浓妆女子、毒品、下岗、“那儿”、杨张都统统推进粉碎机,然后进入搅拌机,再出来时就什么也不是了,一切都彻底混杂了,迷茫了,灰蒙一片了,找不着北了。那儿猛可想起了地理老师讲过的一个词语来:

混沌。
最后编辑粤齐 最后编辑于 2012-10-12 10:4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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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赵本山以自己猥亵的表演为手段向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提供文化快餐,而莫言则以笔和正统文学等方式为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提供“精品”文化,虽然二者的工作方法和表现方式不同,而其本质都是帮助资产阶级奴役下层劳动者。

当年,莫言因为在《红高梁》中描写一男一女在高粱地里大胆野合,最后成为胆大的抗日英雄而被河蟹国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诺贝尔奖与奥运会一样,都是为帝国主义服务的工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没有一个是无产阶级作家,就连帝国主义分子温斯顿丘吉尔回顾自己参与并领导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都被授予诺贝尔文学,由此可见,这个世界性的文学奖并不是以在文学上的造诣为唯一标准。
亚洲人获得该奖的还有印度的泰戈尔、日本的川端康成。现在又把诺奖授予莫言,正如他们把诺贝尔和平奖授予达赖和刘晓波一样,是帝国主义对亚洲,尤其是对河蟹帝国统战的需要。在奥运会和诺贝尔两面旗帜下,一方面表现了帝国主义国家为了共同的利益和平共处,共同奴役世界各民族劳动者,镇压世界各民族人民的反抗,一方面掩盖着帝国主义国家为了各自的利益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的野心。
最后编辑藏森淼 最后编辑于 2012-10-12 16: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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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通读一遍,《瞧夜》看到衰败,《那儿》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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