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不能忘却的记忆
钟国
今天，又一次重读了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 》 。
之所以在今天重读先生的文章 ， 是因为二十三年前的今天 ， 我的心口被压上了一块 “ 巨石 ” 。都说时间能荡涤一切，但二十三年了，这块 “ 巨石 ” 非但没有减轻、消失，相反却愈加沉重，我都快窒息了。只有读一读先生的这篇文章 ， 才能稍稍地减轻一点我的痛苦。
一九二六年四月一日 ， 在 “ 三一八 ” 惨案发生后的第十四天 ， 鲁迅先生饱蘸着血泪 ， 用犀利的笔锋和悲愤的笔调 ， 写出了这篇感人至深的不朽篇章 。 在先生的笔下，北洋政府的凶残卑鄙、反动文人的阴险毒辣一览无余。
人虽然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 但历史有时却惊人地相似 。 就在二十三年前的“ 今天 ” ，也是在北京，历史又上演了惊人相似的一幕，所不同的，这次不仅有枪弹的攒射，而且还有坦克履带的碾压。
“ 刘和珍君 ” “ 杨德群君 ” “ 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们的尸骸为证 ” 。
可二十三年前的今天 ， 那些学生们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 “ 杀人 ” 于无形 ， 是 “ 杀人 ” 的最高境界，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令古今中外的所有刽子手都自惭形秽 、 自叹不如。没有 “ 尸骸 ” 就不是 “ 杀人 ” ，至于 “ 失踪 ” ，那可能是跑到了国外 ， 甚至去了月球、火星，因为这在理论上都是可行的 。 “ 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 。 ” 那些学生也是有亲人 、 有朋友 、 有师长 、 有同学的 ， 你们能长久地封堵住他们的口吗？血迹虽然被清洗了 ， 但人民英雄纪念碑底座上的弹痕还清晰可见 ， 只要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 ， 都会知道留下这样的弹痕 ， 射击的方位和目标是什么 。 也许正因为如此 ， 瞻仰者再也没有机会走近人民英雄纪念碑 ， 近距离地观瞻底座浮雕上民族先烈们那伟岸的雄姿了。
“ 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 ” ，我一直以为，这震颤人心的诗句，是那些真正的共产党员 ， 在旧中国那种白色恐怖的环境中 ， 砥练出的不屈精神和豪迈气概的真实写照 。 殊不知 ， 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一代 ， 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的前辈 ， 也许 ，中华民族优秀儿女的身体里，天生就带有这种传承。零点 ， “ 清场 ” 开始了，亮如白昼的灯全部灭掉了 。 学生们很清楚 ， 如果不离开就意味着什么 ， 因为无数的坦克和荷枪实弹的军队已经被阻在城外几天了 ， 那是勇敢正直的市民们设置的路障暂时阻止了他们 。 现在 ，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 ， 但学生们 ， 还是依然决然地选择了留下！是什么支撑着他们那钢铁般的意志？我知道，那是一种精神 、 一种使命 、 一种信仰 ！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当时的样子 ， 他们静静地围坐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周围 ， 神色是那么的从容淡定 ， 他们骄傲地扬起年轻的脸庞 ， 带着微微的笑容，注视着人民英雄纪念碑，仿佛在向先烈们诉说：升华情操和灵魂的 ，不仅仅只有您们 ， 您们的后代也做到了 。 呜呼 ！ 天地若有情 ， 也一定会为之动容 、为之折服、为之倾倒！
“ 中国只任虎狼侵食 ， 谁也不管 。 管的只有几个年青的学生 ， 他们本应该安心读书的 ， 而时局漂摇得他们安心不下 。 假如当局者稍有良心 ， 应如何反躬自责 ，激发一点天良？然而竟将他们虐杀了 ！ ” 是的，中国任虎狼侵食，本不该学生去管 。 在当时的政策下 ， 那些学生完全可以从 “ 虎狼 ” 的口中 ， 分得一点残羹剩饭 ，安安稳稳 、 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 直至寿终正寝 。 但学生们还有一腔热血 ， 还有一颗正直的心，他们不忍心祖国就这样遭受虎狼的 “ 侵食 ” ，他们不忍心三千万烈士的鲜血付与东流，所以他们成了障碍、成了 “ 暴徒 ” 。
二十岁 ， 多么美妙的年华啊 ， 就像一朵花儿刚刚开始绽放 ， 外面的花瓣开放了，而花蕾还被里面的花瓣包裹着。 他们还没有走向社会，还没有机会品尝人生的百味 ； 有的也许刚刚坠入爱河 ， 正在享受爱情的甜美 ， 有的也许才砰然心动 ，正愁不知如何表白 ； 有的所做的实验刚刚有了进展 ， 还没有来得及与同学们分享喜悦 ； 有的这次考试考得不理想 ， 正想通过努力去补救 ； 有的 …… 。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在 “ 今天 ” 、 在坦克的轰鸣声中 、 在罪恶的枪口下嘎然而止 。 “ 如此残虐险狠的行为，不但在禽兽中所未曾见，便是在人类中也极少有的 ” 。我想，这决不是 “ 人 ” 的行为，因为如果稍微有点人的良知，就绝不会出此毒手！不是人 ，就只能是魔鬼了 ， 青竹蛇儿口 ， 黄蜂尾上针 ， 两般皆犹可 ， 最毒 “ 魔鬼 ” 心 。 对 ，是魔鬼！我不否认里面有 “ 民运 ” 的影子 ， 因为有人在天安门广场上竖起了 “ 自由女神 ” 像 ； 我也不否认有外国势力在插手 ， 因为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 并且有人在事后就是通过外国领使馆逃到了国外 。 但是 ， 我们更不能以极少数人的动机去管窥和否定绝大多数人的行为 ！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 只是认知问题 ， 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则是居心叵测 ！ 学生们当时真的要去搞什么 “ 资产阶级自由化 ” 吗？谎言就是谎言 ， 不管它当时是多么逼真 、 多么圆满 ， 历史自会验证 ！ 发达的科技在为刽子手们镇压学生提供物质力量的同时 ， 也为我们 、 为后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影像资料 ， 以使人们能拨开眼前的迷雾 ， 看到历史的真相 ： 先让我们来看看学生们的意愿和诉求吧 ， 这从他们扯着的横幅和张贴的标语上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 “ 拥护共产党 ” 、 “ 拥护社会主义 ” 、 “ 反官僚、反腐败、反特权 ” 、 “ 打倒官僚政府 ” 、“ 打倒腐败政府 ” 、 “ 打倒独裁统治 ” 。我们再看一看学生们的行为吧，他们静坐请愿 、 发表演讲 ， 最激烈的 “ 行为 ” 就是绝食了 ， 那是他们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祖国和民族的未来啊 。 但凡有一点人的良知 ， 怎么会把这些与 “ 暴乱 ” 和 “ 暴徒 ” 联系起来 ！ 也许 ， 有人满眼里都是 “ 暴乱 ” 和 “ 暴徒 ” ， 否则 ， 怎么会有 “ 无中生有 ” 、 “ 颠倒黑白 ” 、 “ 指鹿为马 ” ？再让我们看看北京市的广大群众的表现吧 ，他们为学生们送水 、 送饭 ， 送去遮风挡雨的帐篷和睡觉休息的衣被 ； “ 从 5 月 1 5日起开始，上街游行声援学生的群众比一天多，声势一天比一天大，从几万人 、十几万人、发展到几十万人 ” ；当学生们面临危险时，他们组织起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堵塞了道路，以免学生们受到伤害。当军队和坦克强行开进时 ，许多群众为了掩护学生，甚至付出了生命。群众的眼睛是最亮的 ， “ 卑贱者 ” 是最聪明的，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对学生们的行为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什么是人心？ ！ 这就是 ！ 泾渭分明的人心背向足以证明一切 ！ 记得在九四年春天 ， 我因事到北京 ， 住在我正在部队服役的同学处 ， 我同学当时还说 ， 我们是不便穿着军装到市里去的，因为北京市的群众们对穿军装者，非常憎恨和厌恶。说到这里 ， 也要顺便提一下一九七六年的 “ 四五 ” ，要知道，在 “ 四五 ” 事件中负责 “ 清场 ”的 ， 却是北京市的工人和民兵 。 如果这还不够 ， 那就让最终的结果来说明一切吧 ，他们镇压学生运动 、 杀害爱国学生 ， 不就是为了他们的今天吗？ “ 修正主义上台 ，就是资本主义上台，而且是最坏的资本主义，是法西斯主义 ” ！是的 ， “ 刽子手 ”们要的不是资本主义，他们要的是官僚买办资本主义！是法西斯主义 ！ “ 白马 ” 怎么能是马呢？用军队和坦克对付学生 ， 这不仅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 ， 在世界历史上也是前所未闻的 。 “ 三一八 ” 惨案中 ， 对学生们开枪的 ， 也只是总理府的卫队 。 事后 ，北洋政府的总理段祺瑞还跪在学生们的遗体前 “ 痛哭流涕 ” 地说：一世清名 ， 尽毁于此 。 我们暂且不管他是假惺惺也好 、 是装样子也罢 ， 起码他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当时的那些阴险文人，也只是怯怯地说学生们是 “ 自蹈死地 ” 。但 “ 今天 ”以后呢？我们看到的却是，学生们的集会请愿是 “ 反革命暴乱 ” （虽然以后又悄悄改口为 “ 某某事件 ” 了 ） ，殷殷赤子成了 “ 暴徒 ” ； “ 刽子手 ” 在举杯庆贺他们平定 “ 暴乱 ” 的胜利 ； “ 文人 ” 们则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对 “ 暴徒 ” 们口诛笔伐。
我没有鲁迅先生的文采 ， 我挖空心思 、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魔鬼们 ” 的 “ 凶残 ” 和 “ 阴险 ” ，也许是我们的祖先原本就没有料到他的不肖子孙 ， 会做出如此 “ 凶残 ” 和 “ 阴险 ” 的事情来 ， 根本就没有创造形容它的词语 。
我只知道 ， 它们的凶残和阴险要比鲁迅先生笔下的 “ 凶残 ” 和 “ 阴险 ” 还要凶残一千倍、阴险一万倍！“ 为有牺牲多壮志 ” ，学生们流尽了血，这是他们莫大的光荣 ！ “ 魔鬼们 ” 以为 “ 杀人 ” 是可以解决一切的 ， 是的 ， 它们用这些学生的生命换来了它们二十多年的歌舞升平 、 醉生梦死 。 但它们不知道的是 ， 学生们的血 ， 渗到了地下 ， 每一滴都化成了一朵火花 。 现在 ， 所有的火花已汇聚成股股洪流 ， 在地下涌动 。 也许 ，我心口的这块巨石，只能随着这股洪流的爆发而消失了。
2012.06.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