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泪的菜叶 [复制链接]

带泪的菜叶

发布: 2011-3-27 08:34 |  作者: 兴无 |   来源: 解放区的天 |  查看: 291次
                                                      带泪的菜叶

      天阴沉沉的，有几丝风牵引着树叶发出挲挲的声响。今天是个凉快天，老秦早早的的起来，从窝棚里出来，去菜市拣些菜叶，准备下锅吃。
      老秦今年50 多岁了，苍白的脸上过早的爬满了皱纹，瘦弱的身子，走路显得有气少力。在去年的下岗分流中，老秦成了第一批下岗失业人员，虽然有低保。可是，在那拧不出水的所谓低保里，还是不能维持鱼的存活。老人要治病，小孩要上学，全家要吃饭，家庭负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在孤立无助的情况下，他经熟人介绍，来到工地，干起了壮小伙子掂泥水的营生，每天累的直不起腰。即使这样，家里的生活还是一天不如一天，日益拮据起来。
       菜市上的人真多啊，老秦胳膊下夹了个袋子，在人群中艰难的挤着，好不容易到菜贩子们面前。在其中一个菜摊旁，围满了买菜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些象老秦一样喜欢瞅“小便宜”的人，只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别掰了，嫩白菜帮子，让你都掰去了”，菜贩子说着，显出几分不耐烦的样子。他看上去有30岁左右，穿了个短袖衫，眼睛不停眨巴着，在他那瘦削的脸上露出生意人精明的一面。
      “你看这些白菜帮子，外面都枯黄了，你让我们买回家怎么吃呢，你自己在家里吃不吃啊？”一个胖妇女，一边掰着，一边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那个菜贩也干笑了笑，不在言语了。
       这时，有一些老人孩子围了上来，把掰掉了的菜叶子，塞进自己的袋子里，老秦也蹲了下来，随着人家，挑拣一些好一点的菜帮子，往袋子里面塞。
     “哟，这不是老秦哥吗？”
       老秦抬头一看，脸刷的红了起来，恨不能把头塞进地缝里去。他怎么也来这里了，老秦心里一紧。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老秦原先单位的厂长助理，名字叫做李八启，可是背地里人家都叫他“驴霸气”。他长的肥大膘壮的身子，脸腮上的肉往外鼓鼓着，象吹起来的气球似的，，也许是因为脸上肥肉太多的缘故吧，两只眼睛总是迷成窄窄的一条缝，睁不开，成了一条线，让人见了忍不住发笑。
       李八启走到老秦旁边，似笑非笑，“老秦，拣这些破菜叶干啥，回家喂猪吗？”
      老秦心里一动，涌起一阵酸楚的滋味。
       李八启的表姐夫是市里的副市长，通过他表姐夫的运作，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他成了老秦原单位的厂长助理，当时老秦在厂里，工作积极，连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让老秦不太明白的是他这个“先进工作者”却失业了，而这个刚刚来到厂里，没有任何建树的李八启却当着官，享受着温馨惬意的生活。
      “哎”，老秦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他和李八启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
        那时，李八启刚进厂不久，许多人不知道他的背景，只是看到他经常颐声使气的瞎指挥，让人很反感，可是李八启本人却感觉自我良好，他的“驴霸气”，这个绰号就是这样来的。
        那天晚上，老秦值班，看到李八启从厂礼堂里抱了个大彩电出来，老秦走向前一看，原来是前天厂里刚买的用来供职工休闲娱乐的彩电。老秦想，他晚上抱厂里的彩电干啥呢？就问他。他一看老秦过来，脸上就变颜变色的，说是彩电坏了，要去维修。后来，他见老秦追问的紧了，又说他自己家里有个好彩电，想和这台彩电调换一下。老秦说，这是公家的东西不准随意动的。他听后很生气，骂老秦多管闲事。老秦说，他在厂里工作几十年了，厂就是自己的家，要管到底。李八启见事情不成就恶狠狠的冲老秦说，“谁让你老秦管？赵厂长偷偷把厂里的钢材买了，你老秦怎么不管呢？李会计把仓库里的东西捣腾的快差不多了，你老秦怎么不管呢？这一台小小的电视，你却看眼里了，充好人呢”。老秦听了，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一看自己说走嘴了，就悻悻的走了。
       今天，老秦遇到他，好像真的有点冤家路窄了。
     “老秦，好久不见了，过来拉拉呱吧”，李八启说着话，还冲老秦挤了挤眼，老秦走了过去。
     “想不想翻身啊，老秦”。
       老秦一愣，“别取笑我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翻什么身呢？”
     “是真的，只要我们合作，就一定能够翻身”，李八启说着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两只眼睛也好像要闭上了。
      老秦见他不象开玩笑的样子，就问，“到底什么事呀？李助理”。李八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赵厂长和李会计倒卖钢材以及贪污厂里财物的事，你也知道，眼看着我们厂就要被他们搞垮了.....”，李八启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好象很忧虑的样子。他停了停，又接着说，“只要你能做证明，我们一块告发，他们就会完蛋，到时我到市里活动一下，厂长就是我的，那时你回厂里上班，我给你弄个车间主任当当，可不是翻身么！应该是大翻身才对，哈哈......”。李八启情不自已的笑出了声。
       老秦听到李八启的笑声，不禁感到一阵恶心，穿着一条裤子，都是一路货色，老秦心里暗骂。可是，嘴里却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翻什么身呀，还是算了吧”。李八启看老秦不答应，就有点着急了，忙说，“忘了告诉你了，你下岗就是赵厂长决定的，你是老职工，按上面的文件你是不属于下岗范围的。可是，赵厂长平常看你没给他送过礼，还一门心思维护厂里的财物，挡了他的发财路，非常厌烦你，就让你下岗，而且还把你赶出厂里的宿舍。哎，真是太没良心了”。他看了看老秦没反映，不禁失望的走开了，“现在都兴这了，脑袋真是不开窍，活该受罪”。他晃着肥胖的身子，不停的嘟囔着，渐渐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老秦看着李八启远去的背影，感到头有点晕眩，他赶紧蹲下身子，闭了一会眼，颤微微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感到脑袋一片空白，两条腿好像也不听使唤，不由自主的往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
       忽然，迎面来了一辆车，老秦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已躺在家里的床上，肇事车逃逸了，幸亏被车挂倒了，虽说摔了一下，总算没出现大的妨碍。老秦看到家里人关切的目光，心里感到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宽慰了家里人几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赵厂长李八启等人丑恶的嘴脸......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透过灯光，老秦看到自己拣的发黄的菜叶，在灯光下散发出眩目的光线，他的心颤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他又闭上了眼，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几个人丑陋的容貌，这时，他不禁想起了和他一样运命，过着痛苦生活的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不禁想起了以前厂里热火朝天的生产斗争场面，不禁想起了工人阶级过去的幸福生活，......，他猛的坐了起来，找了个笔，趴在桌面上，不住的写着，写着。
     夜，特别的寂静，万籁俱寂； 夜，特别的黑，没有月亮，星星也躲藏了起来。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窝棚里漏出的点点灯光，灯光下有个人伏着身子在桌面上写着什么，在桌面的一侧，堆放着一些枯黄了的菜叶。那菜叶，在晃动着的灯的映照下，摇曳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z